Echo_回声

我是载体,我是工具,我是无意义之物。一切为了诞生,以及诞生中的理解与重构

九万字(明弈)(一)

共十四章,今天完结,吃着会很爽

全文BE,但有糖有刀,这一波是刀

酌情吃刀


今年冬天,长安的第一片雪,从玉鸾楼血红色的帐缦上拂下来,接着,就是铺天盖地的一片纯白。

今天的世界看起来很干净——那些肮脏和罪恶被白色的假象掩盖,似乎在这一刻全都不复存在。

 

弈星从昨天晚上开始就坐在这儿了——坐在玉鸾楼堆纱的绣房里——脊背僵直,神色麻木,眼底下是淡淡的、青灰的倦色。

屋子里仅有一根照亮用的烛台。蜡油沿着烧得矮短的烛身蜿蜿蜒蜒地滑下来,滴在满溢的铜盘上,化进去,又冷却、凝固。烛芯一直没有剪,豆大的火光明明灭灭,映照着弈星青白的侧脸。气味焦苦的烛烟的弥散开来,挤在逼仄的空间里,空气压抑得让人窒息。

烛火渐稀,烛心的木片终于因为捱不住火焰炙烤,啪地炸裂开来,稀疏的几点火星迸溅之后,整个房间就陷入了黑暗。

而弈星仍是坐在那儿,对周遭的一切无动于衷。

 

天亮了。

弈星被混沌的晨光唤醒,他推开窗,却发现自己等来的不是阳光,而是一场淋漓尽致的大雪。

雪片在风里飞旋,温柔地撞在窗棂上,又立刻散去。

弈星白色的发尾和风雪卷在一起,互相撕扯,又互相纠缠。他在风里站了一会儿,似乎在思考,然后转身回到房里,机械地把杨木的圆凳搬到栏杆旁边,不紧不慢地脱下鞋,从冰冷的石板爬到冰冷的木凳上。

一只脚试探性地踏上积了一层薄雪的栏杆,陌生的凉意从脚底袭来,一直爬到脊骨,他恍惚的神智像是立刻被浇了一盆冷水,狠狠一颤,接踵而来的是一阵一阵的心悸。

但,这种感觉很快就平息下来了,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坚定地迈出另一只脚。

 

从这座高楼的栏杆上,可以俯视整个长安城。或艳丽或褪色的纸伞在遥远的街头巷尾摇曳,更远的地方还有一些模糊的奔跑的孩子的身影,可这和弈星已经没有关系了。

高处的风雪让他恍惚,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,冻得通红,却一点一点失去了知觉。他曾无数次设想过这样的场景——站在虚浮的高空,满眼是苍茫又空洞的东西,让他分辨不出自己和地面的距离,也分不清生与死的距离。

那种求死的欲望在渺茫的天地前慢下来,被拉长了千年。

这一刻,弈星觉得自己前所未有地清醒。

他本以为自己会害怕,会退却,却不料心底余下的唯有平静。

大明宫西南角的宅院里走出一个人,他打着绛红色的伞,向着和弈星相反的方向前行。突然,他停下来,朝着弈星的方向看了一眼。

只一眼。

然后毫不留恋地,转身,离开。

明明是在混沌的风雪中,那个人的姿态却显得格外清晰。他有种不被尘世和岁月沾染的明艳,和白茫茫一片的长安城显得格格不入,似乎连雪片从他身上擦过的时候,都留不下一丝痕迹。

这是唯一一个让弈星念念不忘的人,他为弈星筑了一个易碎的美梦,又袖手旁观,眼睁睁看着弈星从梦中惊醒,跌落。

那双温柔而冰冷的眼睛,是救赎,亦是梦魇。

弈星的心悄悄颤抖了一下,随后像是得到了期许已久的圆满,温顺地沉寂下去。

 

风雪里,弈星像一叶漂泊的小舟,在冰冷的寒风中随波逐流,渐渐的,他耳边的声音模糊了,目光所及之处被大片大片的灰白吞噬,意识淡去,那些深入骨髓的痛苦和厌弃也随之远去,像回到母亲的子宫,只是没有温度——他累了,该睡了……

栏杆上,少年单薄的身影仿佛终于经不住摧折般,渐渐向前倾倒。重心游离,弈星外袍上还未来得及盛放的梅花,仅在空中留下一个缱绻的弧度,便义无反顾地从百丈高楼坠落下去。

无数缕的风试着阻拦,可是没有用。

他终于还是与这不幸的命运永远地剥离开来……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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